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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一百三十章不近人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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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不近人情

韻寧幾個人在一邊作詩,徐煜也不去看,由著她們胡鬧,認為不管詩詞再好在他看來也沒什麽意境,即悲劇才會令人感動久久,而自家姐妹無憂無慮,吃穿不愁,無非是少女不知愁滋味,為賦新詩強說愁而已。

翻來覆去看顧影憐的詩集,嘴裏反覆念叨“鈿匣空勞郎定情,燭花常替儂垂淚”兩句,忽然對朱明之說道:“照這兩句看來,他兩個是定過情的。”

“那我怎麽知道?”朱明之已經看出徐煜這句話的用意,索性說道:“你是在艷羨人家的情意,想替他們編一部傳奇或小說吧?”

“我就是這麽想的。”徐煜兩眼放光,“有如此多的佳作,不難將這對有情人的細節再現,再經過我的編撰,一定會流傳千古。”

“呆子!”朱明之搖頭,“可不要遺羞千載,始亂之終成之?你寫小說且不管它。一個尚在人世,萬一影憐也活著,你的大作問世,叫她怎麽做人?可知道得之易者失之易,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。

徐煜皺眉思索起來,朱明之幹脆解釋道:“你看古今書籍上的小說不少,有幾個能成就的?須知小說上記載的東西,多是寫書的人自己犯了這一著,到頭來成了終生恨事,遂借著筆墨故意反說得美滿,聊以自慰而已,其實結局皆是相反的。譬如說一部奇書,你本想買回家,人家卻先給你看了一遍,那麽你買不買都不打緊了,就算買回家也看得不貴重了,這是一說。

若講得易失易的話,也有比喻,比方天孫和牽牛兩口子,一年只聚一夕,而人生聚首一年三百六十日。百年三萬六千日,一日是兩夕的光景,不是七萬兩千夕麽?天孫和牽牛便是七萬兩千年的緣分,可見凡人的緣分也是有定數的。”

徐煜笑道:“這可錯了,我爹說宇宙差不多等於永恒,以百萬光年計,相對而言,人的歷史僅僅不到百萬年,夏商周發明文字以來,更是不到幾千年。所以天孫牽牛兩口子的緣分是凡人所無法想象的長長久久,各種感人故事代代流傳,何嘗又不是永恒呢?”

“不行。”朱明之不同意,“你的結尾一定是有情人終成眷屬。”

徐煜嘆道:“我沒有旁的意思,只想彌補遺憾而已。”

“遺憾已然事成定局,你的筆又不能封神,還是尊重他二人吧。”朱明之堅持己見。

“那好吧。”徐煜讓步了。

這一日,薛文的書童文兒再次來徐府送封信。一路上就見官員的轎子成群,開鑼喊道的往來絡繹不絕。整條街上擠滿了各式人等,人聲鼎沸。

從路邊擠到徐府門前,見外面搭了臨時的馬鵬,拴著幾十匹高頭大馬。左右還搭了兩座花棚。坐滿了有身份的管家師爺等,大門口兩側的圍墻下歇滿了黑壓壓的家丁,許多親兵成群結隊的四處站著。

看那些軍士的服侍,有五軍都督府的。也有指揮使司的,也有王府儀衛司的,京衛指揮使司的。更多的他也認不出來。

看起來府裏有事,文兒不敢輕易進去,於是去了街口的茶肆裏找熟人。一踏進門檻,滿樓都是吃茶聊天的兵丁差役,好不容易在二樓找到了竹蘭的二兒子薛雨,不但是酒桌上的朋友,彼此還有點親戚關系。

文兒把薛雨拉了出來,說道:“我有封密信要親呈二爺,你能不能幫我見一見?”

“沒問題。”薛雨一口答應下來。

文兒邊走邊問道:“今兒什麽事這麽熱鬧?我家老爺少爺怎麽沒動靜?”

“哦。”薛雨解釋道:“今兒八月初二,是東府大太太六十大壽,又是西府四老爺的三十八歲小慶,所以東西兩府都熱熱熱鬧,前來賀喜的武官大多乃我們老爺的麾下,所以先來這邊問候一聲,然後再過去賀喜。你要見二爺,我帶你裏面園子裏見去,外面有客人,不方便。”

“多謝哥哥。”文兒笑嘻嘻的跟著他進了大門,見長長的甬道兩側滴水檐下也坐滿了儀從、執事人等,擁擁擠擠的也不知有多少人。

二門上掛了紅彩,椅子上坐著幾個錦衣衛將軍,編制共一百人,在午門內外晝夜守衛,而午門是紫禁城的正大門,錦衣衛將軍的地位最高,徐家是唯一禦賜十人把守府門,這份殊榮獨一無二。

因有錦衣衛將軍在這裏彈壓閑人,進了門後便感覺清爽多了,只有二三十個空官轎,好些徐府的親兵分兩排站班。

猛然聽見裏面炮響,薛雨忙拉著文兒站到邊上去,從穿堂裏頭飛也似的擡出來兩乘大轎,後面跟著七八個管家,一轉眼就出了門。

文兒小聲問道:“是誰?”

薛文搖頭,旁邊當差的親兵說道:“右軍都督府的左右都督。”

文兒吐吐舌頭,自家是文官,等閑難得一見武職,人家徐府就不同了,沒有一個在京六品以上的武職不來拜訪。

猛地又傳來了炮響,文兒伸著脖子觀望,可半響沒見一個人出來。原來這炮是大門口送客的,一會兒又放了三聲炮,從裏面跑出來許多管家管事,隨後一串兒扛出許多的箱子。

箱子上都鋪著緞面,擺滿了光彩奪目的花果壽桃一類,一架一架的打文兒的面前走過。文兒粗略點了點,共是二十四架賀壽的擡箱,箱子裏面的好東西也看不清楚,反正覺得什麽都稀罕。

“別看了,快來。”前方的薛雨回頭招招手,文兒忙跟了上去。

過了穿堂又過大廳,一路到處掛滿了喜字壽字的大紅緞幛,薛雨帶著文兒打西首游廊抄近路走了半響,進了一座墻門,上面蓋著青紅色的雨廊。

文兒迷迷糊糊的走著,又進了一重門,擡頭見遠方的園門上方懸掛一塊匾額,上書“一粟園”。

薛雨乃徐煜身邊的大管事,自小一起長大,母親是內管家竹蘭,兩側走廊上的小廝們紛紛跑過來問好,管門的婆子也親熱招呼。

但即使如此,薛雨也不能擅自把外人領進去,囑咐文兒在這裏切莫亂走,讓人給他拿個凳子和涼茶,他自己進去了。

徐薛二家是至交,是以認識文兒的小廝很多,大家夥嘻嘻哈哈的聊起了天。

好半天,有小廝叫道:“二爺出來了!”

文兒急忙站起,他還從未見過徐家二公子,一眼看見薛雨跟著一人出來,年紀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,比自己的歲數還小些。

戴著束發紫金冠,穿著四爪蟒的箭袖大衣。上面罩著西地文錦的背心,約有二三尺長,下面結著排穗須兒,剛和大衣一樣長。

腰間系著四塊古玉的扣帶,裏面襯著白湖縐襯裏衣,滿臉秀氣,眉目如畫,覺得把自家的爺們都比下去了。

因徐灝不在家,故此徐煜親自出來應酬,文兒搶先彎腰說道:“我家老爺本要來道喜,因公務在身,命小的說聲抱歉。”

“不敢。”徐煜笑道:“回頭我當去貴府給薛叔請安。”

文兒便把懷裏的書信取出來雙手遞上,徐煜接過來拆開大意看了下,神色顯得有些驚訝,說道:“我知道了。明兒我定會過去,順便見見此人。”

“是。”文兒唯唯,見徐家二少爺還有話要交代,忽然跑過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廝,“太太喊少爺去。”

“好。”徐煜匆匆對文兒說道:“我也不回信了,你家去代為問候,也請那位客人保重些。”說完轉身走了。

文兒和薛文出來,隨口問道:“怎麽這裏不見一位客人?”

薛文笑道:“客人多著呢,當然大多在東府西府和正園三處,幾所院子裏擠滿了客,就是一粟園也擠滿了各家的女眷小姐,你看不見罷了。”

文兒點點頭,暗暗讚嘆。原來薛家有位客人,就是顧眉仙送來的詩集中,那位才華橫溢的盛家公子,他和妻子聽聞顧影憐失了蹤,一年來在江南各地尋找,感懷之下所作的詩詞大多寄給了顧眉仙。

夫妻倆輾轉到了金陵,借住在薛府,隨即盛公子病倒了。偶然間聽薛家婦人描述過園中的姑娘如何美貌,其中一人無論相貌年紀都酷似失蹤的顧影憐,大驚大喜的盛公子遂請求薛文幫著查訪。

上一次薛文派文兒去徐府,其中就為了此事,奈何徐灝不在家,薛文不便調查就擱下了,一切等徐灝回來再說。但是盛公子病重,擔心自己餘日無多,私底下哀求文兒幫忙。

文兒回來把情形和徐煜的話告知盛公子,又稱讚徐煜如何如何俊逸,沒一點公子習氣。盛公子聽了,想見到徐煜的心情越發殷勤。

一連幾天卻不見徐煜的影兒,倒是夢中見了好幾次,於是盛公子很是失望,怪徐煜終究是位紈絝子弟,不近人情,滾熱的心也隨著冷了。

一直到了八月十六日,病好了些,只是還怕風,盛公子提出要親自去一趟徐府,妻子勸不住,只得依了他,叫多添了幾件衣服,借了薛府的暖轎,仍請了文兒跟了去。

不料到了徐府,管事說道:“二少爺被朱家老太太請過去過中秋了,不在家。”

大失所望的盛公子只得回來,過了幾天又去了,門上說:“還沒回家。”

這下子盛公子真的生氣了,絕口再不提徐煜二字。(未完待續……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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